“要不要看看？”听那女人说江愁才想起自己没有泳衣。他不知道来这种地方需要准备些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因为卓霜根本没给他半点准备的时间。
卓霜看都不看这些招摇的人台一眼，“我都准备好了。”
更衣室是无数独立的小隔间，地上铺着防滑的塑胶垫子，从外面就能闻到一股潮湿的消毒水味道。有几间有人了，里面隐约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卓霜走过去，推开其中一扇虚掩着的门。
“先换衣服。”
江愁进去后等着卓霜把东西递给自己，却不想卓霜瞥他一眼，直接跟进来把门反锁。
隔间是单人的，一平方米不到的地方，一个挂钩一个莲蓬头就是全部。幸亏他们谁都没用魏志勋那样一个顶俩的粗壮体格，否则这样塞两个人进来连转身都不行。
卓霜拉开拉链，拿出两个透明的蓝色PVC袋子，将其中一个递给他。他看了眼，是短裤和同款连帽T，而卓霜的和他看起来差不多。
“不喜欢吗？”卓霜观察着他的反应，眼神有点飘忽，“我感觉我的审美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摇摇头，“我喜欢的。”他注意到卓霜体贴地去除了标签和吊牌，仅仅是为了照顾他无谓的自尊心，心里某个地方像是折了两道，酸涩得厉害。
卓霜拉掉T恤塞进袋子里，拧开莲蓬头，光裸的上半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湿润的光泽。
先出来的是冷水，十多秒后水开始冒热气，卓霜在水下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的颜色比平时要深得多。
“你不来吗？”不知是不是隔着水流的缘故，他的嗓音有几分低哑。
江愁错开视线，如梦初醒地开始脱身上衣服，刚脱完最后一件就被人拽着手腕拖到了热水底下。
隔间本来就小，莲蓬头底下的位置更小，他被卓霜圈在怀里，每一寸肌肤都紧密地贴在一起，即使这样也有小半边身体冲不到热水。
热水劈头盖脸地淋下来，他不习惯地闭上眼睛，而在黑暗中，卓霜的呼吸声就这么透过嘈杂的水流，连同心跳声一同清晰地传到了他的心里。
下巴被人捏住，背脊靠在冰冷的瓷砖上，他还没来得及惊愕，温热的身体就再度贴了上来，连同湿热的嘴唇。卓霜吻得又快，还带着一点生涩和笨拙，牙齿磕碰在一起，薄荷的气息萦绕着每一次短促的呼吸，让他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一时间，他几乎忘记了他们的真实关系，忘了那张照片上笑着向他挥手的男女，忘了夕阳下卓霜向他诉说的那些往事……他真的很想忘记，但终究只是几乎而已。在这场理智和本能的博弈中，理智再度占据了上风。他们不该这样做，这是错的，是不被允许的。伦理和道德就像一根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慢慢地收拢勒紧，直到他窒息身亡。
痛苦和焦躁重新占据了他的心，他试图去推身上的人，但手还没用力就被卓霜攥着，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卓霜的心跳得很快，他也一样。不同的是，卓霜是因为纯粹的爱和欲望，而他是不完全的矛盾和痛苦。
“别拒绝我。”
听清楚卓霜在说什么，他怀疑自己会因心脏破碎而死掉。
·
离开更衣室的时候，江愁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而他身边卓霜同样没好到哪里去，手心都是烫的。
卓霜掀开人造革帘子，前方一片豁然开朗的新天地：明亮的光线，鼎沸的人声，哗啦啦的浪潮声，潮湿咸腥的风迎面吹拂，在肌肤上留下细小的白色颗粒。
从没见过大海的江愁一下子忘掉了原本想说的东西。在此之前他唯一一次去游泳要追溯到邻居家的阿姨带他去老房子附近五块钱一次的露天浴场。将熄的摇曳夜色，昏暗燥热的白炽灯，浓烈的消毒水味，和无数或白或黑的赤裸肉体，下饺子一样堵在狭小的空间。他去过一次后就起了浑身的疹子，外公外婆带着他去看社区医生，医生说是水不干净，然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哪里，对于水的印象也戛然而止。
见多识广的卓霜的反应比他要平淡得多，“以后带你去看真正的。”
以后……敏锐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的他心中飘过一丝模糊的惆怅，“以后再说好了。”
经过租游泳圈的地方，卓霜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会游泳吗？”他瞟见墙上挂着的黄色小鸭子游泳圈，登时起了捉弄的心思，“要不要给你租一个？”
江愁看了一圈，大部分套游泳圈的都是小孩和女孩。
“不要。”觉得这样看起来很丢人，他拒绝得十分干脆。
卓霜了然，“那要我教你吗？”
察觉到江愁的目光，他咳了一声，“只会一点。”
说着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踏入了水中，越靠近沙滩的地方水越浅，反之越远就越深。湛蓝的人工海水堪堪漫过脚背，江愁停下来，低声说，“有点凉。”
水温不高，刚接触可能有点不习惯，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卓霜带着他往深处走，最后停在一米五浅水区的边界线附近。
这一带不会游泳的人不少，随处可见教自家孩子游泳的父亲和哥哥，像他们这样的两个同龄人反而成了奇怪的组合。
水正好到江愁的胸口，他站在粗糙的石头上，紧张得一步都不敢动，而说着只会一点的卓霜比他要自在得多，像条形态优美的海豚一样灵活地绕着他游来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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