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大意了, 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被人揪住尾巴。
鹫儿胸口闷痛, 怪自己太不小心。她看着赵洵, 有些恨，可却是伏在下风, 拿他无半点法子。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落败，抿着嘴不出声。
赵洵看到鹫儿淡漠地扭过脸扭，忽觉自己做得有些过了, 毕竟把兔子逼急了，对自个儿也没好处。他不由垂眸思忖, 一双单凤眼梢微翘，像戏台上的花旦, 柔美地化去咄咄逼人之色。
“瞧我说了什么胡话。”赵洵放软了姿态。“我也是被你气的。之前我们相处得……很好，对不对？”
鹫儿轻瞥他一眼, 这时来与她提“情爱”有什么意思？她才不认这笔账！
鹫儿撒娇似地埋怨道：“‘各取所需’当初是你自个儿说的，如今想赖不成。”
赵洵一愣, 无言以对，蹙眉苦笑起来。他一向公私分明, 谁想竟然被她砸了招牌, 心里有点堵，却无半点反驳之力。
鹫儿不依不饶, 又道：“今日先生找来, 说穿了就是不相信我, 这也不怪先生, 你我相处日子不长，对我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只是起初我就与先生说过了，我要的是荣华富贵，入宫之后自会念着先生这份恩，帮着先生的，至于我与谁相好，是何种身份，统统不归先生管。”
赵洵好声好气地说：“但也得支会我一声，先斩后奏，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该如何救你？”
“救我？呵呵。”鹫儿轻笑，很是高傲，然而赵洵十分肃然，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
鹫儿看着他，盯得久了，不自觉地收敛些许。
“先生有话不妨说话直言。”
赵洵不动声色，皮笑肉不笑地说：“人人都说宫中险恶，这半点都不假。当年晨妃盛宠不衰，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杯毒酒了事。她比你乖巧得多了，对太皇太后百依百顺，对皇后也是恭敬有加，她以为燕帝是护着她的，哪料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撒手不管。”
说到此处，赵洵阴冷地笑了笑，几缕浅光笼在他身上，却是被他带偏了去，苍白的，透着不祥。
“你真以为自个儿份量很重吗？恩宠只是过眼沙，小心不要被迷住眼。”
一盆冷水泼来，好让鹫儿清醒清醒。鹫儿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不管是宫侍还是燕帝，都把她捧得老高，叫她放松了警惕。
鹫儿如梦初醒，只不过脚下的冰层厚了些，她便忘记自个儿的处境了，仔细想想，这宸妃全然没有云瑶仙姑好当。
鹫儿收拾起心绪，轻声说：“先生一席话让我受益匪浅，细想，我确实有做得不妥之处，可事已至此已无退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认了。”
赵洵心一沉，眼中却火光流动。他不喜欢她轻贱性命的语气。
“怎么？你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吗？‘认’这个字说得如此轻巧。”
这话倒把鹫儿问懵了，她凝神思忖，绞尽脑汁，可惜想不起半点，无奈地摇头苦笑。
“真没志气。”赵洵愠怒。“这可不是当初来找我的那个人。”
鹫儿冷笑起来：“认命与有志有关系吗？若我死了，只能说我自个寻的路不对，走错了，我没怨天尤人，更不会责怪先生，先生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不拉你下水，你不是应该觉得轻松才对？”
赵洵心里咯噔，缓过神方才觉得自己失态。他不禁笑了起来，白皙肌肤上微微泛起潮红，比女子还要艳丽三分。
“轻松倒好了，要知道能找到知己有多难。我不想你死。”
赵洵说得情真意切，差一点鹫儿信以为真。她唇角一勾，胸有成竹道：“先生放心，要我死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我死也非咬死几个不可。不过有一点先生可否做到？就是你我的事别牵到别人身上去，这样对谁都不好。”
兜兜转转，她还是有所牵挂的，只是不方便在赵洵面前直说，迂回几圈方才表明。
赵洵越发在意了，露出很好奇的样子，问：“你是在指宁远将军？他是你什么人？”
真是不讨喜，非要逼到人绝路。
鹫儿又忍不住厌恶他了，翻个白眼，呛他一句：“先生管得太多了。我也从没问过先生，画上的裸、女是哪位闺秀，来往于先生寝榻的娘子又是谁的夫人。”
“哈！”赵洵输了，不过他也是很坦荡地点点头，认下了那些风流韵事。“如果你想知道，我巨无细事告诉你。”
话落，他俊眉挑衅似地一挑，豁出脸皮了。
谁要管他？鹫儿不屑，侧首见香已成灰，方知聊得太久，会让人起疑。她随便拿了一样东西，假惺惺地说：“谢谢钱夫人。”
赵洵明白了，虔诚地收下她的礼，低头退下。
今日一见终于打消心头顾虑，但赵洵终究有些不舒服。
鹫儿被封宸妃，往后见面更加不容易，若有什么事，他又该如何让她知晓？
赵洵一路低头思忖，好在宫里的太监大多都娘里娘气的，他假扮其一，也没人认出来，顺利地出了皇宫。
“先生，你要回哪儿？”车夫轻问。
华宫？夕云山庄？这两处府邸都有些冷，赵洵不想去。他失神地闭了会儿眼，犹豫半晌低声说：“去隐香馆吧。”
车夫闻之调转马首拐入一条飘香巷。
还没到日暮的时候，深隐在花红柳绿之间的一栋不起眼的宅，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出入之人皆锦衣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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