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光荣榜，一路向北，碰上一位女老师。她胳膊底下夹着水杯，手里拿了一沓卷子，正往教学楼后的办公楼走。
顾新橙叫了一声：“艾老师。”
这就是她以前的班主任。
“哎呀，我刚还说你怎么来学校了，”艾老师推了下眼镜，笑眯眯地看着顾新橙，“好几年不见，已经成大姑娘了。”
艾老师看到傅棠舟，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并不记得这张面孔，问：“这是……”
顾新橙说：“我朋友。”
她化繁为简地介绍，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艾老师又问：“男朋友啊？”
顾新橙否认：“就是普通朋友。”
傅棠舟的眸光从二人身上扫过，没有多作解释，似乎是认同了这个身份。
“你现在还在北京呢？”
“嗯，马上要毕业了。”
“哦，你读研了，上次听你妈提起过。”
艾老师教的是数学，秦雪岚教的是语文，两人不仅不在同一个教学组，也不教同一个年级，碰面的机会不多。
艾老师打量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不禁感慨：“你现在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自信了。”
自信？这一点老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老师这是在夸她吗？
“前段时间江司辰也回学校了，”艾老师忽然提到他，“他直博了。”
顾新橙从别人口中再听见江司辰的名字，只觉得像一位老友。
江司辰当年是数学金牌保送B大，他不愿意转专业学别的，以后打算做科研工作者，肯定得读博。
当年他俩的事，老师们没干预过，因为他们都是懂事的好学生。可惜的是，最后没能走到一起。
一段有始有终的恋情，太难得了。大部分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初恋更是如此。
傅棠舟神色微妙，这个名字对顾新橙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掩饰得很好，可他了解她的微表情，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时，有个学生跑了过来，说：“艾老师，张老师找你。”
顾新橙连忙说：“艾老师，您要是忙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你和朋友随便转转，我还得改作业呢。”艾老师跟顾新橙道别，不忘抱怨一句，“这群学生啊，是我带过最差劲的一届，哎！”
顾新橙嘴角弯起，忽而一笑。
艾老师走后，傅棠舟问她：“笑什么？”
顾新橙说：“她以前也总说我们那届是她带过最差劲的。”
这句话是老师的口头禅吧？
“巧了，我老师也说过这话。”
“……”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老师。
“其实我们那届一点儿也不差劲，”顾新橙说，“高考我们班考了两个全省前十，还不算——”
还不算被保送的学神江司辰。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423分。”
“……你怎么上的A大？”
“我们省满分才480。”
顾新橙不知和别人解释过多少次，她不是偏远地区的考生，这个分数可是地狱高考模式下的全省理科前十。
她和傅棠舟认识这么久，竟然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
傅棠舟轻笑，揶揄道：“那A大和B大有没有为了抢你打起来？”
顾新橙的脑子里忽然有了画面——A大和B大的招生组组长在打架，而她在旁边劝说道：“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有些好笑，又有些羞耻。
“A大先打电话过来，说专业随便选，”顾新橙一本正经地说，“B大的电话迟了一步，所以我就去A大了。”
那时高考分数还没公布，顾新橙就接到了电话，可见这两所大学消息格外灵通。
“你还挺抢手啊。”傅棠舟似叹非叹地评价了一句，眼神看向楼下的小竹林。
一阵微风吹过，翠色竹叶沙沙作响，白色鹅卵石小径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叶子。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教学楼后的景观园。
这儿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两人踏上小木桥，嘎吱作响，惊走池底的锦鲤。
池塘里浮着一层极薄的冰，冰面已破碎，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顾新橙经常和同桌来喂鱼，这些锦鲤什么都吃，她最常喂的是雪饼。
小卖部在不远处，正在开门营业，她去买了一袋雪饼。
她拎着袋子往回走，看见傅棠舟靠在木桥边，胳膊肘杵在栏杆上，长腿交叠着，目光懒散地停在池塘边生出绿意的柳树上。
说是让顾新橙陪他来转转，实际上更像是他陪顾新橙回母校看看。
顾新橙拆开一小袋雪饼，她咬了一口，又甜又脆，雪饼上留下一个月牙般的咬痕。
这种小零食她从小吃到大，她最爱上面白色糖霜的滋味。
她掰了一小块，揉成几瓣丢进池塘里。
一只红色的锦鲤摆着尾巴游过来，鱼身上浮，嘴巴一张，吞了下去。
桥下逐渐聚集了五颜六色的锦鲤，它们游来游去，在等待下一次机会。
“你这么喂鱼？”傅棠舟说。
“不这么喂，那怎么喂？”顾新橙问。
傅棠舟身上将小袋中另一块雪饼拿了出来，说：“像这样喂。”
这块雪饼被他整个儿丢了出去，在空中飞行了好一段，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到了池塘正中央的水面上，好似一轮皎洁的月影倒映在水里。
顾新橙惊讶：“这……鱼吃不下吧？
傅棠舟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浅笑，说：“看好了。”
一只离群的锦鲤发现了雪饼。它拼命去啄，却将它越啄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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