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晚卓霜都强忍着想要触碰江愁的那股**。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抱抱他，安慰他，让他不要再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然而他不可以。
一个要抛下他远走高飞的人是没有这种资格的。
“骗人。”卓霜垂在身边的手死死地攥紧成拳，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抚摸江愁的脸颊，“你明明就听懂了。”
江愁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神情仿佛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你明明就听了懂，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卓霜忍得喉咙里都要出血，只好借着捡东西的由头躲避江愁无声的央求。
“我就送你到这里，回去记得好好吃药。”他把银行卡连同袋子不由分说地放在江愁怀里，“我走了，再晚点回去就赶不上车。”
从他们认识以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目送着江愁离开的背影，这次他们的角色颠倒了过来，换成了江愁看着他离开……他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死死地抱住。
少年的身躯一点都不柔软，甚至因为还在发育期的缘故，凸起来的骨头和关节有点硌人。
江愁用尽浑身的力气抱着他，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浑身僵硬，低头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沉默许久才找回言语功能，“江愁，别这样，回去吧，你还在生病，在外面太久你妈妈……”
“她不会担心的。”江愁抵着他的脊背，声音很小也很模糊，“她不会再管我了。”
卓霜闭上眼睛，柔软的悲切一点点将狭窄的心房填满。
他知道江愁期盼什么，可是这一次他不能满足他的愿望了。
“对不起。”
一个大病一场的人能有什么力气，他缓慢却残忍地掰着江愁的手指。
“别丢下我，卓霜，别丢下我……”
他在哭吗？灼热的地方就像火烫过一样，一直疼到了心尖上。卓霜没有停下动作，“对不起，一直在让你难过，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男朋友了。”
即使被这样对待，江愁的答案都没有改变，“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卓霜低低地笑起来。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江愁看他的眼神里总带着浓浓的依赖和眷恋，仿佛自己是构成他的另一个支点。
他允许江愁把自己当成了支柱，现在却要残忍地抛下他，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你总把我想得那么好，实际上我一点都不好。”
唐琳说的没错，他不配跟她谈专一和感情，他不配向任何人许诺未来，因为他甚至连掌控自己人生都做不到。
他们总以为已经跨越了最艰难的一步，现实却远比他们单纯的想象更加残酷。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紧密地重叠在一起，然而未来的道路却在他签字的那一瞬间被划出了清晰的界限。
他们注定要前往不同的方向。
“我是个背信弃义的骗子，答应你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江愁，我们分手吧。”
“你要和我分手？”
“嗯，毕竟以后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就算说不分手又怎么样，不能见面、不能交谈甚至不能触碰，仅靠过去维系着的关系跟分手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在这里把一切都说明白。
至少这样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忘掉我，你会遇见其他更好的人。”
“不可能，我忘不掉。”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江愁慌乱地说，“我可以等你回来……”
高中两年，大学四年，还有研究生……这要等多少年呢？卓霜闭上眼，尽可能把眼眶里的热流倒回去。
他一点都不怀疑江愁这么死心眼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傻不傻，万一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呢？”
江愁恍若未闻，“我可以等你回来，不管多少年，只要你别和我……”
“我也不知道要去多少年，可能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喜欢对方了，你会觉得我真是个人渣，后悔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的。”卓霜清楚听到自己身体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我真的要走了，江愁，现实一点，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终于掰开了江愁扣着他的最后一根手指。
重获自由的一瞬间，他心里某个位置彻底空了下去。
曾经他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实际上当他回过神来手中空空荡荡，什么都留不住。
“再见了，江愁。”他低声说，“再见。”
道别的话语已然说尽，剩下的就是离开。
“卓霜。”不知是不是要说的话令他太过痛苦，江愁很轻地喘息了一下，“我……”
卓霜不敢回头。他想得到江愁会说什么，我恨你，江愁一定会这样说，因为连他都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恨。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哪怕一开始我很害怕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后来我不再害怕了，我只是觉得，你能喜欢我真的太好了。”
——能遇见你喜欢你真的太好了，你把我从那个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拉了上来。
“不要再说了！”
在这里动摇就意味着功亏一篑。卓霜低吼着制止了他。
“不要再说了……就这样结束不好吗？”
来不及了。时间已然用尽，一切都走到了尽头。他说不出私奔或者毁约这种幼稚的话，也无法成熟地承担起一切责任。
他只是永远都无法忘怀，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冬日黄昏他遇见了一个皮肤雪白、有一双很好看眼睛的少年。
还有和他相逢的那份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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