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辈的闹剧终于在今天划上句号,可是他的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这些年来对陆远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以爱为名的作践。他从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把自己的痛苦蛮不讲理地转嫁到一个爱他的人的身上。
温有鱼之于余灵和郑文凯是无辜的,那么陆远之于他,是更加无辜的啊!
他只不过是,在那个十字路口拉了陆远一把,只不过是,替陆远挡过一次自残时的刀,陆远就这样傻傻地爱上了自己,一爱就是十年。
他只不过是正好凑巧,拉了深陷抑郁的陆远一把啊。
如果陆远遇到的是别人,陆远是否就会爱上那人?
如果陆远脱离了抑郁症的魔爪,他是否就会离他而去?
……
原来他都懂,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不愿意面对。
他害怕陆远离开他,却又恐惧与坦露心声,一股脑儿将混乱的感情都转化为任性与戏弄,只想用扭曲的方式,确认陆远的爱,一次又一次无声地质问陆远:我已经变成这样不堪的怪物了,你还爱着我吗?
“爱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对他好。”
温朗没有骗人。
骗人的是他,温有鱼。
一想到陆远在抑郁症的情况下,却忍受着伤痛包容他自私的试探,他不敢想象,陆远是在什么心态下,一次次自残,又一次次与病魔抗争,告诉自己再多活一天?
他想起陆远小腹纵横交错的伤疤。
想到陆远为他做的两处纹身。
想到陆远为他悉心做的每道菜与甜品。
想到陆远在收到围巾时,卑微又满足的笑容。
……
他怎么这么傻啊,陆远这么好,他为什么这么傻?
陆远当年拒绝他的初次,不是因为嫌他恶心,不是因为有所保留,而是因为陆远他满负伤痕,害怕让他看见。而为什么害怕给他看见?因为他是个混蛋,陆远不相信他会接受这具身体。
而至于那场泥石流,对于陆远来说,才是一场无妄之灾。他肯定替他担惊受怕了很久吧,明明连亲生父母都没有出现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病床前,陆远又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能一直守着等他醒来,让他第一眼就能看见他,让他明白,还有人惦念着他,在意他的死活。
明明是陆远将他从冰冷的束缚衣中解救出来,给了他一个温暖生动的拥抱啊。
陆远是他置身于黑暗中的唯一光芒,他却亲手把那光一点点熄灭,只为让这朵光芒脆弱到只能被他关在掌心里。
他想到余灵的悔恨与满脸泪痕,想到温朗七零八碎的尸体……那么,陆远作为被辜负的又一个人,他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不,他还有机会的,那悲剧的轮回已经打破了,再也没有东西能左右他的人生,他还可以弥补,他还可以恳求陆远的原谅。
温有鱼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不能这样慌乱,他还要负起责任照顾陆远。
进入小区门口时,温有鱼听见了消防车响亮的鸣叫,道路堵塞不已,慌乱的人们挤成了一团。
温有鱼脑中一响,弃车向陆远的住处跑去。
“没看见着火吗,走远一点!”
脸上沾着灰黑的消防员匆匆说道,又立刻戴上护具冲向火海。
着火了,他当然知道。
温有鱼怔怔地看着大火无情地在他与陆远拥有无数回忆的小楼中熊熊燃烧,一瞬间,他的皮肤疼得他快要死过去,他仿佛已经身置火海。
陆远被他喂了安眠药。
那药足够陆远好好睡一觉。
陆远!
温有鱼疯了一样往摇摇欲坠的大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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