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用里面的一分钱，即使自己身上的钱全部用完了也没有。
他也没去工作。他没有工作的理由了。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企图就这样默默永眠。
闭门不出的第二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郑文凯的电话。
“阿灵说，为了避嫌，你们以后最好不要有任何联络。”郑文凯吸了一口烟，好整以暇。
“……那小鱼呢？”
“你叫他小鱼？”郑文凯嗤笑一声。“真不知道你怎么想出这个好笑的名字的。不过也随便了，以后我给他改就行。”
郑文凯没有他高，看向他的眼神却几乎总是俯视的。来自灵魂的不屑。
温朗对这种目光早就习惯，不如说，麻木。
郑文凯说余灵不会再见他，他是相信的。他太懂余灵了，懂她想要什么。他知道余灵对郑文凯回心转意或许不是真的，但为了她的理想，她绝对愿意一辈子不和他再有瓜葛。
没关系的，他本来也就不曾奢望过她的爱。
只是，小鱼呢……他像亲儿子一样养大的孩子呢？
这十八年的相依相伴，要怎么样才能轻易斩断联系呢？
如果不是以温有鱼的天真依赖做支撑，他怎么能熬过余灵近二十年来的冷落？
没有了他，他的小鱼要怎么办？
郑文凯并没有这个问题，而是将一张支票递到他面前：“不管怎么说，你也替我照顾了老婆孩子十多年，这些就当是你的报酬。”
“这些钱够你随便吃喝一辈子了，带着这些钱滚，滚得越远越好。”郑文凯不承认他在嫉妒。余灵隐藏不住的失魂落魄不是假的，而温有鱼的强烈抗拒更是让他恼火。
“温有鱼呢！我儿子呢！你他妈的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温朗被轻贱话语激怒，越过桌子拎起郑文凯的领子大吼出声。
温朗的力气大的吓人，郑文凯心惊了一瞬，又被四周惊讶的目光弄得尴尬不已。
他黑下脸，沉声道：“乡下佬就是乡下佬，一点教养都没有。”
温朗不为所动。
郑文凯的目光一闪，恶毒地笑起来：“你的儿子？”
“你说的也对，就算一条狗养这么多年也认主了，如你所愿，你那便宜儿子天天喊着要爸爸呢，开心吗？”
怎么会开心。
分别那天温有鱼撕心裂肺的哭喊还回荡在脑中，他痛苦的这些日子，温有鱼又何尝好过。温朗甚至悲哀地想，要是他没有对温有鱼那么好就好了，这样，说不定温有鱼现在不会那么难过。
他只是个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人啊。
他是不可能融入那些上层阶级的。他的本质上，就是一个从泥里长出来的土包子啊。
任人摆布，无能为力。
“再告诉你一个事情吧，温有鱼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这么不听话的儿子不要也罢，反正我可以再和阿灵生一个新的。”
“你什么意思！”
温朗怒兽般的狰狞表情却让郑文凯愉悦不已。
“就是字面意思。我会把他从郑家赶出去。”
“……”
“哦，对了，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在我这里呢，我大概会把它撕掉吧。”郑文凯轻描淡写。虽然他并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是这并不妨他编造谎言来重伤眼前的这只巨兽。
毕竟这只野兽，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罢了。
温朗眼神空洞，瘫软在座位上。
只要郑文凯有能力做出这种事，便由不得他信不信。
“你要怎么样，才会放过小鱼。”
“很简单啊，照我跟你说的做。”郑文凯耸了耸肩，见到温朗已经溃不成军，有些无趣地喝完了咖啡。
“三天时间够了吧，三天后，我要看见结果。”
“能让我最后再见他们一面吗。”
郑文凯微笑：“不。”
温朗看着郑文凯离去的身影，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温朗站在天台上，疾风划在脸颊，烈烈生疼。
这三天，他给余灵打了无数次电话，乞求前妻的施舍，让他与她，至少与他的儿子，再见一面。
只是他爱的女人，一如既往地绝情。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打扰她了吧。
只是还是有些放不下他的小男孩。
不过之前已经拜托了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小鱼一定可以获得幸福的吧。
温朗跳下去的时候想，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
是因为他的世界太狭隘，太单薄了吗？
可他只是，想要一个家啊……
视线的最后一秒，温朗看见了天空。
那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湛蓝延展出去，浩瀚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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