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观的道士笑得肆无忌惮:“你师姐是心绪不宁,因为贪着温柔乡啊。可惜风月阁主死了,不然还能听听他说说——丹夫人如何滋味,才让顾道长魂牵梦萦啊。”
他轻浮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棠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盯得苏棠瑟缩着往顾清影身上靠,捉住道人的手,环住她胳膊,将小半张脸埋在她灰白的袖摆间。
独孤长欣道:“无为观前不久死了人,可是我听闻你们那师父雇凶杀人。江湖杀手,尽出暗杀府,岂能瞒得过我独孤氏?好在他死了,不然牵扯到无为观,又是一场风波。”
“先头罗刹楼的样子,无为观还想再来一遭吗?”
那道士脸色一变,立刻收敛了目光,揣度如何应答之时,独孤长欣缓缓起身步下,环视四周,“老身提醒诸位,中域之土,皆域主之土,土上门派,皆域主之门派。争名可以,逐利也罢,但若是哪个门户没了,都是域主大人的损失。”
“得域主大人信任,授尔等江湖令,出入城关无阻,往来行事不拦,武者高人一等,虚荣满足。可到了有人进犯之日,便是你等尽力之时,死生无怨。”
她盯着那道士:“你若成日玩弄戏文痴迷艳词,且不说对不起你三清祖师,到时候恐怕就是头一个死的那种人了。”
说罢哑声一笑,清了清嗓,“至于顾道长方才所言,想必自家人都还没掰扯明白,便自行再议罢。这接风宴败兴,不吃也罢,老身与这几位还是先走了的好。”
她回头最后看一眼顾清影:“星罗斋之事,江湖大丧,罪魁祸首伏法,也能告慰亡灵了。道长这里的孩子们年纪小,莫要再给他们伤心,道长明白老身的意思便好。”
顾清影五指一握,听出她告诫自己不要再告诉别人那夜的任何事情,同时也惊恐她是否知道什么,或者怀疑什么——
如果她怀疑,是不是就等于宗风翊也怀疑?
独孤长欣已经踏出门,望着飞仙观夜色,听着夜风,朗声道:“夏日将要到了,很快便有蝉鸣了。知了,知了,万事都知了。”
顾清影震惊之下当即转头,只看到她暗红衣色,背影渐远。
莫纵离飞快向顾清影施礼告辞,急急追出,朝着独孤长欣而去。
姓关的道士斜眼轻笑,正要起步时忽听一声利刃出鞘,本以为是冲着自己来,南凝儿的剑却直直往顾清影那边去,惊讶间锋势突停,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嘉奖令上,撒了几片红梅,融在暗金底色里。
顾清影的一只手已经捂住苏棠的眼睛,另一只手稳稳攥住了南凝儿的剑锋。
道士笑得声音都哑了,当即带着自己人扬长而去,剩下三四个客人本不是来砸场子,经历这沉闷的接风宴都筋疲力尽,见这里竟然见了血,忙不迭地仓惶告辞。
南凝儿的剑锋在顾清影手心,她不忍再刺,亦不忍将锋刃抽出来,颤抖着松了手,顾清影几乎同时松手,静谧中长剑沉沉落地,砸在厚软的地毯上。
莫琛试探着走进来,看见南凝儿在哭,顿时难过心酸,刚要开口便见顾清影手中飞出一枚沾血的短刃直中堂中木柱——
“除南凝儿外,飞仙观弟子即刻远离此地,近占星楼百步之内者,形同此柱!”
“师姐?!”莫琛惊恐交加,只想劝和,顾清影却只是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另手仍捂着苏棠眼睛,不顾她挣扎,将人死死收在怀里,厉喝众人:“退下!”
她从未对他们疾言厉色,就算他们死活不走,她也不可能伤他们半分。
但年轻孩子胆小,被师姐的模样吓坏了,终是接二连三地哭着退走,莫琛愤愤望她一眼,退出去掩上了门。
南凝儿等不及让他们远离百步,当即脱口问道:“她是风月阁的丹夫人。”
莫琛迟疑着停下脚步,惊惧回头,混着风声,顾清影的声音并不很清晰,但他仍旧听见师姐回答——
“是。”
“她害死了师父!”南凝儿尖声吼出这一句,顾清影感觉到苏棠在发抖,听到她在哭,当下狠一狠心,在人后颈一劈,将人击晕落怀。
“不是她。”
顾清影抱着人,“谁告诉你是她。”
她嗤笑,“是方休那个疯子,对罢。”
南凝儿摇头,“是她,对不对?”
顾清影苦笑,“不是她,是风怜雅。”
南凝儿继续摇头,“不,我就信是她。”
他们是听说过的,江湖传言,风怜雅害死了白岚。
可是这个传言太不好了。
它太残酷,没有人愿意去信。还不如信是丹夫人干的——
就是她,那个妖女,一定是!
“风师姐没有理由害死师父!”
顾清影从来没有给他们解释那段往事的来龙去脉,她也觉得真相太坏,不要说给人听,事已至此,就过去罢。
“就算你不信是风怜雅,也该知道是罗刹楼。”
道人疲倦地抱着苏棠,靠着身后木柱缓缓坐下去,把她护在怀里,很难去想到底该不该算她有错。
顾清影只想了顷刻,就摇头——
不算了,傻孩子没错。
算起来这么麻烦,不要再伤人了。
道人轻轻开口:“原觉得你们年纪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可是你总要长大的——风怜雅喜欢灵儿师姐,师姐却喜欢上一个戏子,还珠胎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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