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时辰,不知昼夜,只听到门外有声音。
是风月阁最后一批死士在恳求阁主赐给他们解药——
若非身中慢毒,如此情势下,不会有人再为此魔教卖命。
她爬了几步,手肘压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件衣物,抓起时发出沙沙之声,好像上头点缀了很多小**。
一顶凤冠被带落,上头的宝珠硕大而柔润,正是沈良轩早就给她备好的东西。
冰凉凉的东西,她却觉得是滚烫,手指飞快地缩回去。
她靠在门边,听见沈良轩在外面笑。
这笑声骤然提醒她,人间如此真实,不是每一次的地狱都只在噩梦里出现。
她颓然趴在地上,缓缓摸索,以为竹笛是落在了哪里。
屋里本只有她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她十指冰凉僵硬,阴寒的真气在她体内乱窜,骨血叫嚣着发疼。
她只摸到那件嫁衣冰凉的布料,滑润如水,一定火红火红,穿在身上很漂亮。
她勉强撑起半身,喉间腥甜涌动,冷汗打湿背后一片——
“她骗我……”
她提醒自己,“她骗我……她骗我……”
滔天的恨意把力气都唤回了一大半,她剧烈咳嗽,每一下都带出血色涌落。
她发誓若能重见天日,要不顾一切地——
屠了飞仙观。
对,杀得一个不剩!
她终于承认顾清影真的不喜欢她,顾清影的嘘寒问暖,怜悯施舍,包括苏棠引以为生机的“定情信物”,全都是假的。
一定要杀了她,一定——
她已决定为了顾清影去死,她已经打算把命都给她,人家却不要,还把她送得远远的,她以为这是庇护,原来是送葬。
她的命根本一文不值,顾清影一点也不稀罕,顾清影要的是别的——
苏棠哑声发笑,突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濒死的女人。
那年她被关在凤春楼的小黑屋里,那个服毒自尽的女人。
她抽搐着,往苏棠那边爬,呜咽呼救。屋外就是热闹的街,男人背着儿子欢欢而过。
苏棠扭头,手臂一挥,对着黑暗虚无道:“别指望我救你,我也不再指望谁救我!”
然下一刻,她就扑向了记忆中的这个女人,抓着她的肩膀摇晃,“你吃的是什么毒药?也分给我一点,好不好?”
砰——
房门一开,外头的烛光倾泄而进,地上落下了沈良轩的影子。
苏棠狼狈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面,无处可逃。
她看到沈良轩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东西,立刻扑到他脚边,仰头张望,哀哀求道:“还……还给我……”
她抬手,龙尾石垂下的红色流苏从她指间拂过,“还给我……求你了……”
她看不清沈良轩的表情,因为光都被挡住了,她只能听到男人怒语——
“这就是你出卖我,得来的东西?”
“我那般费尽心血地抚养你,你娘对你万般关爱,每天都在想你,等着你回去……”
苏棠将手臂一落,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笑出一段段短促的气声。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还要沉沦在幻象里多久,到了此时居然还不能清醒。
沈良轩缓缓伸手,把竹笛送到她眼前,近在咫尺,让她欢喜至极——
她不能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
至少,有这个,只要这个,证明她虽然上当受骗,也不是一无所有。
然而眼前咔嚓一声……
他两手一压,将竹笛折成了两段。
苏棠呼吸一滞,眼睁睁看他将两截断笛狠狠掷在地上,乌黑的小石头碎裂开去,几个小块四下崩落。
她惨叫一声,埋头就要去捡,却只摸到了竹笛粗糙的断口。
沈良轩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扔在那件嫁衣华服上,开始撕扯她身上脏兮兮的裙子。
刺啦一声,苏棠尖叫着拼命挣扎,男人的气息就在她脸侧,声音痴迷又癫狂——
“虽然晚了几个月,现在成亲也不迟——蓉儿可以看到女儿出嫁了,乖孩子,爹爹都原谅你了——”
他贴着女人颈侧,“都原谅你,你也不要再离开爹爹……”
苏棠的指甲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惨叫声不断,刺耳极了,她呜咽着摇头,“你不是,你不是我爹……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不去死?!”
沈良轩勃然大怒,不明白这个女儿为什么如此逆反,出卖亲父,陷害同门,不孝母亲——
他回头再厉声一喊:“拿进来!”
片刻后才有人哆哆嗦嗦地挪进去,将一个灰黄的小罐交到他手里。
苏棠只看一眼,立刻崩溃,扑身就要去抢,被沈良轩反手两枚晶莹的冰棱钉落在地,刺骨的寒气同肩头两处血花一起蔓延,然冰者会消融,只困她两息之短。
沈良轩握着小罐,一脚踩在她肩头,“你要认它当爹,是不是?”
“爹爹为你倾家荡产,为了你惹怒朝廷,为了你,连眼睛都瞎了一只……”
他打开盖子,一手倾斜,将里头灰白的粉末往下倒。
苏棠叫得喉间剧痛,送东西进来的人都受不了这样惨烈的声音,被吓得踉跄,又扑又爬地往外逃。
屋里没有风,粉末直直往下掉,瞬间蒙了她满脸,呛得她咳嗽带血,血混上粉末,变成一团淡红。
它们灼烫烧骨,苏棠只觉得魂魄都被灼尽,沈良轩听着她惨叫,像在听一首优美的江南小曲儿,他松开脚下,俯**去,抹一抹她脸上的狼藉,贪婪地去舔那已经混着粉末的泪,舌尖一抬,竟要钻进她紧闭的眼帘中去。(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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