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曜脸色略显尴尬，“张真人说的对。其实朕有时候很羡慕你们这些修行人，如果能够选择，朕宁愿像你们一样，做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而不是做什么君王，整日里为些俗事耗费心机……”
妙音师太：“皇上说笑了。皇上说整日为俗事耗费心机，贫尼这里就有一桩俗事，要烦扰皇上。”
妙音师太将桓玄来到简静寺，推荐殷仲堪为荆州刺史一事告知了司马曜。
司马曜本来也担忧王恭权势过大，难以同时掌管长江上游的荆州和下游的京口，听说桓玄推荐殷仲堪，也不觉心中一动。殷仲堪天天在司马曜身边走动，司马曜对他是很熟悉的。他颇为欣赏殷仲堪的文才和德行，只是殷仲堪门第出身不高、资历尚浅。
不过桓家是荆州当地的地头蛇，如果殷仲堪能够得到桓家的支持，坐稳荆州刺史之位应该不是难事。
司马曜：“师太以为，殷侍郎如何？”
妙音师太：“殷侍郎文才德行俱佳，意虑深远，担任荆州刺史是很合适的人选。”
司马曜笑道：“这个桓玄，举荐殷侍郎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朕听说前些年阿大（王忱）坐镇荆州时，桓玄被阿大压制的厉害。孝伯（王恭）的威势比阿大更甚，桓玄推荐殷侍郎，想必也是不愿再受压制。不过殷侍郎确实是一个好的人选。”
“朕今日还收到桓玄的上书，为其父鸣不平，历数其父桓温平定蜀地、三次北伐之功，还说：‘先帝龙飞九五，陛下之所以继明南面，请问谈者，谁之由耶？谁之德耶？’呵呵，人心啊……”
妙音师太道：“桓玄有这番话，也是因为在相王那里被吓得不轻，担心朝廷对桓家心存芥蒂，还请皇上体谅一二。”
“朕知道，朕知道。”
桓玄说司马昱司马曜登上皇位都是桓温的缘由和功德，这话在司马曜听来却极其刺耳。这番话满含幽怨，隔着纸墨都能体会到他心中的不平。
从这封上书的措辞可以得知，一是士族大家虽然已经没落，但余威仍在，即使面对皇帝司马曜，上书的措辞也不是毕恭毕敬。二是可以看出桓玄心性一般，他上书本来是为了给父亲正名，为桓家求清白，却在字里行间发泄自己的小脾气，这种行为等同玩火。
司马曜：“前几日御史中丞褚粲弹劾王国宝一事，想必师太已经知道了，师太以为，要如何处置王国宝？”
“这种事情，相信皇上自有圣断。不过贫尼以为，也要考虑到相王的颜面，皇上不如亲自下诏任命荆州刺史人选，将荆州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实权。在朝中对相王稍作忍让，就让他得些虚荣，不可打压太甚。”
“朕明日就亲自拟写诏书，任命殷侍郎为荆州刺史，尽早断了其他人的念想。还有王国宝，停职半年，以观后效，再做定夺。”
司马曜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几年朝中文武大臣折损颇多，以至于在人事变动时，让朕感觉有些捉襟见肘。”
淝水之战后，桓谢两家家主桓冲、谢安先后去世，琅琊王家王献之、王徽之兄弟也先后去世，桓家威猛无双、力敌万人的桓石虔也去世了，两任荆州刺史桓石民、王忱也都在这几年去世，还有朱序告病辞官、身体堪忧，江州刺史桓伊也已经萌生退隐之意，谢家谢玄已经病死，谢石也垂垂老矣。
晋朝的国运好像在淝水之战中一下子用尽了，淝水战后大家氏族日渐没落，朝中重臣死的死病的病，年轻一些的朝臣阅历尚浅，朝中大臣有些青黄不接，否则荆州刺史位置也轮不到殷仲堪的头上。
林凡道：“在下路过洛阳时，曾见过朱将军，在朱将军身上发现了噬魂虫。朱将军很可能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而非身染重病。”
“哦？”司马曜心中一震，肃然道：“会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呢？”
“在下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但猜想应该是和朱将军有仇的人，或者，希望晋朝衰弱、亡国的人。”
司马曜皱眉道：“林真人是说，可能有人专门针对朝中大臣，目的是要让晋朝亡国？”
“在下目前只见过朱将军，并未见过其他重病或已故的朝廷大臣，所以不能得出这一结论。但在下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噬魂虫极为罕见，一般生在极阴之地，常人是不会自己沾染上的。能够掌控噬魂虫，用它来害人的，应该是修行人。”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让人寝食难安的。
司马曜忧心忡忡的道：“如果是有人专门对朝中重臣暗下毒手，他的图谋一定不简单！师太和林真人、张真人修为深厚，道法神异，朕想请几位帮帮朕，查清楚此事。如果能将下黑手的人揪出来，诸位就是我晋朝的大功臣！”
妙音师太：“贫尼愿意为皇上分忧。”
林凡也答应了司马曜的请求，“在下会留意此事。”
妙音和林凡、道清在宫中又待了一会，才辞别了司马曜，起身回了简静寺。
这次会面有妙音师太在其中斡旋，大致还算圆满，司马曜释放了善意和歉意，也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林凡和道清的谅解。
回到简静寺后，妙音师太笑道：“你们俩很好，第一次进宫见皇上，竟然镇定如常，还把皇上教训了一番。”
道清：“给师伯添麻烦了。”
“呵呵，不麻烦。皇上请你们留在他身边帮他，你们再考虑考虑吧。”
林凡道：“恕晚辈直言，皇上气运渐衰，晋朝国运也在走下坡路，恐怕不值得跟随。”
妙音道：“你能看出皇上的气运？”
林凡：“晚辈只是信口胡说罢了，我看他眼中无光、酒气浓重、脚底虚浮，朝中人才凋零，所以才有此感慨而已。”
妙音看看林凡，道：“皇上算不上明君，但也算不得昏君。现在天下纷争、强敌环伺，朝廷内部争斗不息，皇上也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他说羡慕我们修行人，倒不是随口一说，这话我已经听他说过多次了。身为一国之君，要承担举国之重，并非易事。”
林凡：“是，晚辈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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