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是他看了二十五年，熟悉无比的面庞……
生物舱的舱门紧急开启，站在外面的是漂浮在空中的机器人医生。夜云轩瞪着眼睛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头顶，耳畔嗡嗡的轰鸣声覆盖了整个听觉的世界，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听见父母死讯的那一瞬间。
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为什么是我的父母？为什么是我？’他站在玻璃前看着父亲和母父的身体被交错的激光吞噬，抬手触及到的只有一片冰凉，‘为什么是我？’他看着远处对他笑意盈盈的各种叔伯，却能够感受出他们的幸灾乐祸。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为什么当我坠入泥潭，没有人原意拉我一把？
“……轩！”
‘我不是，早就已经死去了么？’
“夜云轩！”右臂一阵刺痛，夜云轩猛地坐起了身。眼前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被黑暗笼罩，世界却比刚才清明了很多。耳畔略微有些陌生的机械音，在这一刻悦耳无比：“夜云轩，你的身体各项机能数据值较低，刚才……”
一连串的数据在夜云轩的耳朵里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只是看着扎在自己右臂的浅色液体，然后顺着看着漂浮在空中的机器人管家。注意到夜云轩的举动，机器人管家做出了一个人性化的抬头动作，两颗闪着红光的拟化眼睛看着夜云轩。
“……阿皓？”夜云轩看着那双作为眼睛的探测摄像头，想起了早就不知道在夜家哪个仓库里落灰的旧版家庭医生。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他不是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看着他。
那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星网只是一串数据程序，并没有独立的思维。”主脑敏锐的捕捉到了夜云轩的话语，“众所周知，星域主脑‘星云’在三千九百六十八年前被正式激活。于三千七百四十三年前正式投入运用。星域主脑中储存了……”
夜云轩不想听主脑这一连串毫无意义的话语，实际上这些话他已经听过太多遍了，儿时这些话语熟悉的能够倒背如流。只是世事变迁，他们争辩了很久的问题，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才戛然而止。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竟然有些热泪盈眶。
最初的他和主脑还争辩过，他倔强固执的给主脑起了名字，和主脑交朋友。在父母忙碌在外的时候，诺大的房间里主脑会代替机械保姆。等着他在漫漫星海求医求学的过程中，主脑是他的老师和朋友。这样，难道不叫做意识么？
“夜云轩，你的荷尔蒙比往常低了百分之六十七，整体状况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一。”被搂在怀里的机器人医生声音不带起伏，“你的情绪有问题，工作效率不会很高，并且有生病的可能性，建议及时吃药休息。”
“知道了。”夜云轩也不是当初那个和程序固执争辩是否有自己独立意识的孩童，无论主脑到底有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只要他还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好。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和主脑直接对话，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小时候就知道星网主脑有着自己的意识，这就够了。
只要还有个人看着自己，就够了。
“如果你需要拥抱，我可以为你联系……”
“不，我只是忽然想要抱抱你。”夜云轩打断了主脑后面的话，“我不需要女人或者是下属的安慰，你也不用联络艾斯他们，给我点儿时间就好。”夜云轩松开手臂，在生物舱里曲起腿然后双手环抱膝盖。
机器人眼中的红光闪耀了一下，然后飘出了房间。液态感应门随即旋转闭合，成为了一面再光滑不过的墙。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没有门，一直时间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感应仓的摄像头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我失败了。”过了很久，夜云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了。”
“最年轻的少将，最年轻的十大军区管理者，最具天赋的指挥者，夜家的家主，千年来第一个精神力低于F的人类，第一个以F级精神力登顶军队的人物，第一个用颜值拉高了军队高层平均水平的……”
主脑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他的数据告诉他此时夜云轩不想听他说话了。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唯有漂浮在空中的全息摄像头发着幽幽的光芒。
“如果你想……”
“闭嘴！”夜云轩猛然抬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空中的摄像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清楚！你不过是一台机器，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绝望！”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于激烈了，“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说的并没有错。”主脑的声音一如最初，“我没有人类的情绪，也的确无法感受到的绝望。我可以模拟你现在的情况，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你荷尔蒙下降的原因。你还活着，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没有精神力，主脑。”深吸了一口气，夜云轩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从生物舱中站了起来，看着越发澄澈的营养液，“我没有精神力，无法操控精神机甲，就没有办法上前线，就没有办法找回他们的尸体，就……”
星脑等着夜云轩说完，才开口：“假设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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