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煜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张启山，还是应了这出戏。即便张启山说着这出戏之后，他二月红要做什么，他都不拦着，即便是要了他全家的性命也由他，可是他就是见不得这人跪在他面前，一地俗尘。
张启山应该是骄傲的，自信的，而不是卑躬屈膝跪在他面前的。
罢了，既然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便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这场战争他以料之结局，所缺少的不过是个谁也看不透的过程罢了。他欠了张启山的那条命，如今就用这件事情还了就好，左右尘归尘，路归路。
自此再不相干……
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跪在自己面前人坚定地面孔，煜霜忽然想丫头还有自家三个小崽子了。这些年的岁月里，他们在身边多多少少也驱散了他的落寞，他娶丫头，一方面是负责，另一方面也是选择。
小六曾经问过他，如果让你选择，喜欢你的人和你喜欢的人，你更想要嫁那个？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似乎是嫁给一个我喜欢的人吧，看着他笑看着他闹。只是后来真的有了这么一个心上人，却发觉还是喜欢我的人来的更好。
那种爱了，却求而不得的心。那种不忍破坏对方幸福的心……
“张启山！唱完这局，你我尘归尘，路归路。自此往后，不复相见！”
踩着节拍，煜霜在舞台上转身，长长的戏袍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面对着台下那些人，煜霜眼中流转波光，缓缓抬起手，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出水的白莲浑然天成。
张启山坐在高台之上看着舞台上那一袭绯红宫袍的人，看着他头顶雀翎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舞，看着那人轻盈妙曼的姿势，如同他们最初的见面时，一样在舞台上耀眼夺目，一样的轻盈肆意。
只是此局终了，确实他亲自折了他的翅膀！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呢，给日本人唱戏这罪名，不过因为自己苦苦相逼便让对方背负，他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法子，可是愿意给日本人唱戏的名角儿，寥寥无几……
“佛爷？”站在一旁的小书生近卫看着自家主子闭上眼睛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凑上前关心的问道，“若是佛爷累了，咱们就回……”
“这局是我拉他进来的，便要由我带他离开！”张启山不客气的打断了小书生，“眼睛都放得灵光点儿！如果得了消息说东西到了手，就准备撤吧！”
“是！”小书生愣了一下，躬了躬身消失在了隔间门口。
“佛爷当初若是真的于心不忍，又何苦推二月入这火坑！”吴筌坐在旁边抱着三寸丁，看着舞台上的人有些不满，“也就是二月还会听佛爷您的威胁，若是换了旁人如此，哪个不是拿了好处不办事！”
“若是不想看，也没人强求你在这里看到最后！”张启山冷笑了一声，对吴筌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只能说在他眼里，家国大义重于小家子的情绪！这局本身就已经没有你的事儿了，又何必坐在这里看到最后？”
“家国大义重于小家子的情绪？”吴筌嘲笑似得瞅了一眼张启山，“这局，二月已经折进去了！若不是他抽的早，家里的小辈恐怕也难逃劫难！佛爷却以为二月是因为着家国大义，才将自己陷在了这局死棋这种？”
“你在说什么死棋？”张启山皱起了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喜欢叶煜霜！”吴筌没理会张启山，反而称呼一变自顾自的说道，“二月红便是叶家当家家主叶煜霜这件事情，你真的以为能够瞒得过我？我吴家虽然不过百年，却也多少事有些根基在这里的！”
“更何况当初叶家能够入主南方，靠的不就是二月的本事么？想着后来叶家和张家的举动，敲着你和他走得近，又有什么看不明白？”吴筌低头摸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三寸丁，“也就只有佛爷您，以为能够瞒得天衣无缝！”
“这事儿，有多少人……”张启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当下脸色一变。
“重要么？”吴筌没有听张启山说完，就知道张启山要问什么，吴筌捧起怀里的小不点儿慢慢的说，“佛爷却只是在关心自己的前途是否坦荡，可丝毫有想过二月？他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却只是换来了这么一句有多少人晓得，值么？”
“不值当吧！可既然不值当，你说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儿呢？”吴筌瞅了一眼张启山，晃了晃三寸丁，“你说我和阿四，那点儿比不上这个张启山？哪怕就是七姑和丫头，也比这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人好了太多不是？”
“关键是，这人眼中，从来没有你啊！”说完，吴筌站起身抱着怀里的三寸丁看这张启山，“二月，你可知你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想着的人眼里面，从来都没有你的存在啊！他也没有在意过你啊！”
“吴筌，你刚才说什么？”张启山猛然站起身看着吴筌，有些不确定刚才听到了什么。
“张启山，别在这里没脸没皮的装你不知道！”吴筌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吓得怀里的三寸丁一个哆嗦发出了呜咽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吴筌放低了声音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启山，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他喜欢我？”张启山的声音带着颤抖，“男人喜欢男人？”
“佛爷觉得他很恶心？”吴筌没有回头，背对着张启山声音有些冷，“可是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我吴筌喜欢叶煜霜！男人喜欢男人或许是很恶心，或许是不容于世，可是那又如何，我连祖宗的墓都敢下，又为何不敢去爱！”
“佛爷，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二月他把家国大义放在眼睛里了吧？”吴筌冷笑一声，抬腿朝着门的方向大步走去，“诚然他把大义放在了心里，可是佛爷有没有注意到，家国大义，先家后国，没有家何来国？佛爷毁了他的家，又为何奢求他会顾国？”
“五爷这就走？”门口传来小书生的声音。
“我一秒都不想和那个突破了我想象力，只识南北的家伙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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